借我年少的光明与磊落

我有所念人，相隔在远乡。

高考志愿出来那天，出乎我意料的是，我没能逃出陕西，而他去了千里之外的江苏。有人告诉我他去了镇江，我搜了一下镇江，百度上说镇江与扬州隔江相望，我想了一下被滑档的第一志愿:扬州大学。命运就是这般随意与无常。

我与他是初中同学，相识于六年前的八月。初中三年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那时的年轻小女孩无一例外的痴迷于肤白貌美，花一样的美男子，简称花美男。受当时审美限制的我只知道什么叫做长腿欧巴，以至于欣赏不了黑皮肤，寸头，浑身上下散发着躁动不安的气息的男生。初中的男生大都相似，都热爱运动，吵吵闹闹，都笑得灿烂，也都爱同活泼开朗的女生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那时的我并不活泼开朗，甚至敏感脆弱。青春期的躁动与惶恐给我的中学时代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我躲在阴影下，专注于自己的小天地，在那里默默成长，不发出一丝声响。他是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少年，我是躲在角落里沉默卑微的少女，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高中我们再次分到了一个班。与过去不同的是，我在之后的人生都多少与他有些牵绊。起初大家都十分友善，见面以微笑示意，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与他的关系变得非常紧张，我也一度十分讨厌他。高一第一学期结束之后就面临分科，他学了理科，我学了文科。这一次，我们的教室又离得很近，只隔一个走廊，经常碰见是难免的事。之前那件事所造成的偏见也慢慢消失了，我开始正视他。时间对一个人的改变是巨大的，等到我正视他时，他已经不再是当时那个鲁莽少年。他变高了，气质更沉稳了，一眼望去是如白杨般的少年。那个夏天，一切都在改变。

后来我时常回想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也许是因为他清瘦挺拔，可以把校服穿的很好看；也许是因为他热爱运动，身上常带有少年的气息；也许是因为他时常一个人站在教室外眺望远方；也许是因为他鼻梁挺拔，棱角分明，侧脸如寒冬青松，总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许是因为他即世故圆滑又孤傲清高，即内敛又外向。很多时候的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按理来说我应该讨厌他，但是我却贪恋于他身上那种对周遭事物毫不关心的冷漠与淡然，同时也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大概如杨绛先生所说；“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一直期望自己活得潇洒自在，活得光明磊落，我也深知“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我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对外界漠不关心，对他人看法毫不在意的人……但事实证明，我从未洒脱过，但他却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那样真正骄傲的样子。他既可以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的去放纵，又可以独自一人保持绝对的清醒与理智。他将人生控制的刚刚好，既不保守也不激进。这些都是我无法做到的。

高一之后我幡然醒悟，开始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这种突然的觉醒多少与他有些关系----喜欢一个人，便想与他并肩，既然他学理科学的游刃有余，那我的名次也应该排在成绩单的前面。我抱着这样的念头开始好好学习。

那一段时期，我不修边幅，头发油到粘连也顾不上洗，体重增长的速度永远要超过成绩增长的速度。现在想来，那是一段非常狼狈不堪的日子，但是也是我异常坚定的一段日子。即使我体态臃肿，我却始终脚步坚定，且永不回头，我只看得到前方的道路。到了最艰难的高三时期，我的生活更加枯燥无聊，生命里大多数时间用在了学习上，还要从这些宝贵的时间里抽出一些时间用来想他。下课放弃休息时间去走廊里游荡，只为了见他一面。学校要求下午跑操，高三时的一分一秒何其珍贵，大多数人都不太情愿，我却很乐意做这件事，因为跑操时可以看见他。我期待每次的升国旗，每次的学校集体活动，我期待每一次相遇，只要可以看见他，就已经很好了。我想，每一个处于暗恋的人大抵都曾有过同样的心情吧。

我与他有过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又匆匆撇开的尴尬，也有过擦肩而过时内心涌过的潮流。我们看过同一场初雪，眺望过同一片风景，走过同样的路，在同一场大雨中被淋湿，经历过同样的春夏秋冬。不同的是，我看雪时，在想他，看风景时，在想他，看窗外的寒松，我也会想起他。但这种种都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是我一个人盛大的青春。我曾想我要在高考结束后向他表白，但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很多事情不言而喻。

我们的故事还未开始便已结束。上了大学我便慢慢开始忘记，慢慢记不清他的长相，慢慢不再打听有关他的一切。只是有时会想起他，会想如果余生有他，那该多好。有时我也会想，如果那时的我更专注于学习，我也许会比现在更好。但是我始终没有后悔过耗尽青春去那样喜欢一个人，他仿佛是我人生的动力，因为他我想要努力上进，因为他我开始想要变得优秀，因为他，我始终在向前走。
后来看到这样一首诗：

借我一个暮年
借我碎片
借我瞻前与顾后
借我执拗如少年
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
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借我素淡的世故和明白的愚
借我可预知的脸
借我悲怆的磊落
借我温软的鲁莽和玩笑的庄严
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
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
借我一场秋
可你说这已是冬天。

正如诗中所说的那样，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致我青春的盛宴。借我年少的光明与磊落，致我少时的执拗。少年已走远，我怀念他，但我应当前行，去看更好的风景了。

（撰稿:呼冰月  编辑：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