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能忘记的曾经

阿华敲了敲门，咚，咚，咚。

“闯爷，在里面吗？”

沉默了不大一会，门开了。闯爷正在往房间里面走去。阿华跟了进来。闯爷拉开床下的抽屉拿出一盒烟，取出两根，一根给自己点上，一根递给阿华。顺便把打火机丢在阿华面前。阿华一脸的冷漠惆怅，手心里的烟藏着他的无助。闯爷狠狠地吸了一口，把烟长长地吐了出来，青色的烟映着自帘缝里透过来的夕阳的红光。光打在阿华的脸上，红色的光照出了泪痕。

“怎么了，家里出啥事了？”闯爷抽了大概半支的时候问道。阿华没有应声，默默而狠命地抽着手里刚点起来的烟。

青烟浓了一些，光也暗了一些。闯爷的房间里面除了白色的墙看起来整齐之外，剩下的都不忍入目。但这并不影响他在阿华心中的地位。阿华还清晰地记得小时候跟闯爷一块上学的日子。每天在路上给各种各样的大伯大婶要各种的吃的，桃子，黄瓜，西红柿……

长大一点的时候，每次被别人欺负了都要去找闯爷来给自己出头，闯爷也真心把阿华当作弟弟来看待。时光总在流逝着，小小的人一天天也在长大。也在经历着生命带来的各种苦恼。可能因为闯爷要大阿华两岁吧。看起来总是成熟一些，阿华只要碰见不开心的事都要来找闯爷说一说。

“我就不知道他怎么是那样一个男人，动不动就对女人动手。”沉默好半天之后，阿华像是对自己说一样突然地喊出了这句。

“你爸妈又吵架了？”闯爷一边捻着烟头，一边问道。

阿华这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他眉头锁着，眼睛发红但是定得睛睛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愤怒，说话时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青烟喷射出来。

“对啊，他又打我妈了，还连我要一块打，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阿华的爸妈经常吵架，吵架的原因其实也就一个：阿华的爸爸在外面有另一个女人。闯爷没有说话，对着镜子挤着自己脸上的青春痘。沉默，还是沉默，闯爷不需要说话，就这样陪着阿华座着就是对阿华最好的安慰。

阿华抽完了那支烟，咳嗽了两声，声音挺大的。闯爷拿起手机，放了一首卡百利乐队的《zombie》。

“好听吗？”

“还可以吧！这比较适当你，我驾驭不了这样的。”阿华微带笑意地说。

“你也别想太多，大人的世界我们没法明白，也无能为力，你别太压着自己，难受就来谝会，实在不行就出去喝酒。”

阿华笑着说“喝啥喝，我回去学习去了。”

“好好好，你去。”闯爷笑着跟着阿华走了出来。

天都黑了，星星真亮呀！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阿华并不聪明，学习也并不好，可是在高三这一年他特别用功。因为他知道，他要走出这里，离开这样的生活。对他而言这是唯一的出路。他也并不想让妈妈失望，妈妈生活的已经够苦的了。他不能让妈妈断了望子成龙这生活中唯一的念想。

但生活总是事与愿违，阿华越是想在学校好好表现。发生的事总把他推向相反的方向。他那天跟一个人发生了矛盾，那个人瘦瘦小小又打不过他。正碰上心情不怎么好的他，两句没说上就动了手。谁曾想到那么个人竟然找来了学校里面的混混头来帮忙。

那天在宿舍里面，堵了很多的人。闯爷跟阿华两个人坐在宿舍的最里面。一切看起来都是乱糟糟的，空气浑浊着，烟味夹杂着烦躁欲斗拳脚的神情。时不时人群之中冒出一两句心虚却又佯装强势的骂人话。

“闯，我今天给你面子，你把你兄弟扇两个耳光，也不让我兄弟动手了……”混混头说道。

闯爷眉头皱着眼中蹦出的精光让人不能直视。他还是那个动作，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吐了出来。站起身来……房间里面安静了下来。

“打了，我刚听见两个耳光的声音。”

“不知道啊。”这人踮起脚尖向里面张望着。

阿华站在那里，拳头握得紧紧的。闯爷把胳膊横在阿华的胸前。

“够了吗？”闯爷问道。

没人说话。

“走”闯爷给阿华说道。拨开人群，快步地走了出来。

外面的风很温柔，四月的天气最让人舒服，杨树的叶已经长了大半，校园里面弥散着花香和春的喜悦。

“你干嘛要这样，他让打我就打我就成了，你打自己干嘛。”阿华想哭，有愤怒，有无奈。

“让我打你，我怎么舍得……”闯爷像是对自己说一样。声音很小，但却并不让其中的真挚打折扣。

阿华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回去。还是沉默，长大之后这两个人都变得不怎么爱说话了。沉默的走着，到了天台上。阿华点了两支烟，递给闯爷一根。

“你看那北斗七星，你还记得小时候我给你谝的每一个的故事吗？”

“咋能不记得，你还给我说第一个是牛郎星，最后一个是织女星，我当时还跟你吵，说你说的不对。”闯爷笑着，吹了口烟。

“那时候傻嘛！”阿华也笑着……

月亮很圆，很亮，星星有点稀少，夜风很长，却又吹起两人的头发，长长的青烟随着风被送到不知名的国度……

时光很快，高考结束已经有五个月了。五个月以来阿华只在国庆假的时候见过闯爷一次。闯爷去了很远的地方，阿华留在了家乡念大学。阿华的高考成绩蛮不错的。上了一所普通的一本大学。他妈看到阿华的录取通知书时，激动地根本就说不出话，泪水充盈着这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着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两滴眼泪打在上面时，阿华也哭了，拍着妈妈的背。

“妈……咱……咱……咱不哭了。儿子以后一定有出息……好好孝敬您……”

母亲点着头，擦着眼泪。把通知书细细地收好，又欢笑了起来，“今天中午吃火锅，让我去买菜！”阿华满口答应着好……

如今，阿华的生活很简单。想想家里的妈妈。想想远方的闯爷。晚上的时候，也常常一个人带着烟，静静地抽着，看着北方天空的七颗明星。长长地吹一口青烟，让风把烟带向遥远的地方……

（撰文：冯虎 编辑：赵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