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老家的隔壁住着我二妈二伯一家，他们有一双儿女，女儿早早的就嫁人了，日子不甚富裕，但也过得清平美满。一个儿子，前两年研究生刚毕业。二妈为了供儿子念书，可是受了不少的苦，那些年二伯在工地上打工赚钱养家糊口，二妈就一个人在家卖菜，风雨无阻，开着一个三轮摩托车，走街串巷的去叫卖。

我记得有一个雨天，门外的月季花开的繁茂，在雨色里尤其显得娇艳欲滴。二妈还是像往常一样开着自己的三轮车走街串巷的去卖菜，她身上披着一个枣红色的雨衣，穿着青色的长筒雨靴，我看得见她鬓角银灰色的头发，她眼角夹杂着风霜的皱纹。没过多久，父亲的手机响了，是二妈打来的电话，说自己的三轮车在隔壁的村子滑到了麦地里面，没办法出来，让父亲开着自己的拖拉机去帮她拉出来。父亲带着我，开着拖拉机早早地到了二妈滑倒的地方，三轮车经过一番的挣扎，还是被我们三个协力拉回了路上，二妈看雨天路太滑，最终决定那天不去卖菜了……

在村子里面像二妈这样单独生活的妇女很多，地里面的活也都是二妈一个人去做的，二妈个子不高，蛮胖，性子很阳光，她家的地在我家门口就可以看的见，那时候经常可以看见二妈手里立着一个铁锹，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站在自己地头跟街道上的人大声的聊着天。有时候他们会开一些你并不觉得好笑的玩笑，有时候他们就在讨论天气，或者就是今年庄稼的价格。

夏天的时候，在每个黄昏，大致就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二妈总会背着一个药桶子，去地里给庄稼上药。看着她在阳光里的身影，汗水从两颊滑倒脖子，她偶尔用肩上的毛巾擦一把脸，继续慢慢的向前走去。

那时候我就觉得其实幸福就在那黄昏的阳光里面，为了田里的生命流汗，劳作，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即使会觉得很累那也是幸福的一种味道，就像青稞的浓烈，西凤的温柔醇香一样，他们都是酒。

我还记得，每年到十一月份小麦刚从地里探头那会，看过整个村庄，尽被嫩绿包裹，那时候我们欣喜的，是为了这万千的新生命。再到四五月份的时候，金色的麦浪层层叠叠，夏天的味道已经透进每一寸的空气，那时候我们欣喜的是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而这些，都是生活教会的幸福。

到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二妈了。这是两年以来第一次见二妈。她当时正在和奶奶闲聊，看二妈的面像，似乎是年轻了一些，她给奶奶说自己的儿媳妇这两天估计就要生了，没敢让儿子和儿媳妇回来，他们都在西安呆着。二妈说自己的儿子已经在西安把第二套房买了，说房子可大了，有三间大房子，东西长、南背窄，房子里面可是亮堂，这两天正在装修，家里面的衣柜都是请匠人来做的，儿子给她做的衣柜有三扇门，里面能放很多的衣服啊，被子的……说这些的时候二妈笑得嘴都合不拢，他说自己准备过了年就不去卖菜了，把地承包出去，再把家里面收拾一下，就去西安看孙子！说到这的时候，二妈把两手一拍，身体前后晃着笑，奶奶也跟着二妈大声的笑着，一屋子的人也都跟着二妈开心起来，就连炉子里的火苗也窜出炉盖，映衬着一屋子人脸上的皱纹，泛黄的牙齿，花白的头发……

那个时候我想起了一部电影，大致讲的是一个独身的父亲带着年幼的儿子艰苦生活的故事。影片最后，父亲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激动地走在大街上，手足无措，幸福的眼泪夺眶而出，他一边走，一边为自己鼓掌……那该是怎样的一种体验？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看见生活远景时的不能自已。

二妈没有那么多的表达方式，他只是在向周围的人尽可能详尽的叙述儿子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在她心里，那个儿子的大房子，大概就是她幸福的量化吧，而她的即将降生的小孙子就是自己生活的远景！

其实什么是幸福，估计每个人都会给予不同的定义，对蹒跚学步的孩子而言，可能是得到一块糖果的喜悦。对朝气蓬勃的青年而言，或许是美梦成真时的耀眼璀璨，对黄发垂髫的老者而言，或许是儿孙绕膝，家和圆满的坦然安逸。

那么，于你而言呢？

（撰文：冯虎 编辑：王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