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说我们俩那么相像,总有人说我们俩都那么犟。
这是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的第十九个母亲节,也是我离开你身边的第一个母亲节。
我是一个吝啬的人。暮然发现手头已经积攒了好几沓厚厚的回忆,而这些洋洋洒洒大片大片的日记中,我不厌其烦地刻画着自己的小开心小失落,却在字里行间极少提及你。
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上了大学,我给你打过的电话屈指可数,我总安慰自己说我真的很忙,忙到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背起书包急急忙忙去上课,忙到连我最爱的小说都高高地搁放在了橱柜中,忙到重感冒都忘记了吃药。于是,我就这么轻而易举又心安理得的原谅了自己。
可是我在忙些什么呢?忙着一部又一部地刷剧,对自己喜欢的明星最近又换了哪个发型翻来覆去地跟舍友讨论好几遍,却不能准确而肯定的说出你今年到底是多大年龄。我忙着一天一宿的四仰八叉地睡觉,却在你打来电话时,其实无聊透顶的我却无法隐藏锋利的怨斥之声。我忙着每天不厌其烦的花几个小时去开导安慰失恋的闺蜜,却不知道在你工作中受气难过时,给你一句安慰让你暖暖心。
我是在抱怨着什么吗?抱怨你从初中开始便把我一个人送到寄宿学校过上那种全封闭的生活?可是你从来不会跟我说,不会说你每次都想我想到从噩梦中惊醒流泪。你不会说你想我想到大晚上一个人跑去我学校,站在栏杆外上只为看我短短几秒放学路上的身影。
如果不是爸爸无意间说漏了嘴,这些事情是不是将永远石沉大海?这些爱是不是也将随时间蒸发得杳无音信?
我是一块厚厚的海绵,将你身上的水一天天吸个精干。我逐渐饱满起来,你却在一次又一次无眠的夜里,在无数的叹息声中逐渐萎缩下去。我熬尽了你的灯壶中最后一抹油,却结不出丰满的果实。我从来没能让你骄傲一次,也从没有努力试着让你骄傲一次。
你说,为什么这样的我,你确仍然获至如宝,爱我如命?
我一意孤行地在志愿填报中写上了西安。反正我问你的时候,你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去哪就去哪,你不会管。好吧,那就两千公里。可是,后来的我才知道,从家乡到这的两千公里的距离,就算是思念,也要跨过无数的山川河海,走过无数的森林礁石。
古人曾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我开始有些后悔,可嘴上仍然倔强地说,这是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爬完剩下的旅程!直到我回家后,你红着眼对我说,你姥爷也没了。那一刻我才深深地为你感到孤独,在这个如此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在茫茫天地万物生灵之间,真的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血脉相依了!可更让我感到悲哀的是,我与你相隔着两千公里,当你孤独黯然时,我又在哪里?
满手的鲜血!我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意识到我是一个双手拿着镰刀的死神。我在无知无畏,可笑荒唐中一茬一茬收割着你原本就所剩下短短几十年的生命。
如果现在我说,我长大了,我想回到你身边,你会不会真的很高兴?可是我的倔强不允许我承认当初错误的决定,你的倔强不允许你驳辩当时的话语。
原来我们俩真的那么像,原来我们俩真的都那么倔强,却都在沉默和对抗中彼此深深爱着对方。两个嘴硬的人,谁都不肯先把高昂的头颅低下去,这辈子也已成定局。但我愿意青春作为代价交换老天延长你的生命。
倔强的你呀,要不这辈子咱们先和好吧。等下辈子我们拉钩,说好不再隐瞒,不再置气,不再在别扭中偷偷的关心!说好下辈子你来做我的女儿,我会一辈子好好疼你。
(撰文:李晓军 编辑:彭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