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以死亡来再次结束自己的爱和希望。自杀是她唯一的选择。1940年10月15日,巴勒姆地铁站上方的煤气管和水管被炸弹摧毁,她也死了。然而,生命的结局会比开端更加美丽。
她诚实,以至于在法庭上为自己招来横祸,被集体指控为十恶不赦的屠夫;她刚毅,以至于两次断然代替懦弱的少年做出选择结束自己的恋情;她忠于职守,无论是在集中营中当看守,还是在公交车上当检票员。也许她唯一的缺陷只是不会写字,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她两次做出了放弃更好工作机会的决定,甚至不惜以终身监禁为代价。
她和他在夏日里开始了一段忘年恋,她安静地聆听着,他乐此不疲地为她朗读,她无时无刻不在攫取知识。她心情复杂,她只是不识字而已,她不想被拆穿,更不能自己坦然,当她看到邻桌小孩子都能看懂菜单时,“哦”,于是她尴尬地对他说,“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多年后,她因被指控为战争犯受审,他作为律师清楚她无罪。或许是出于自责,或是对法律的无知,她对指控供认不讳,并因为不愿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不认字的事实,认下本不属于自己的重责。他只是漠然,沉默。他在很多年后开始给狱中的她寄自己朗读的磁带,这让她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义和勇气,并且通过磁带和书的逐字对比学习阅读和书写。
她听着他的声音,对着题目,一个词一个词地对照着学,她学会的第一个词是【THE】,一个简单的虚词,她把书中所有的【THE】都圈起来加深印象,虚词呐,用法多元,飘忽不定,恰似她那飘渺的最后希望。她终于学会了写字,可以写一小句完整的话:
“谢谢上次,我很喜欢”
“请寄更多的罗曼史”
“收到信了吗?回信,小子”
他从来没有回过。也许他想逃避那份自责的心情;也许他没有勇气面对她。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孤单。她出狱的时间到了,他来到狱中看见已经白发苍苍的她,她的“KID”长大了,成熟了,正是中年魅力无限的时候,可是自己呢,相比起来,年近古稀,花白满头,皱纹已蔓延全身,岁月残忍。他们的谈话并不愉快,这是双方都不曾料想的,她识字的源动力就是为了他而已,他是她最后的心愿。可是他并没有遂了她的心愿,而是彻彻底底地让她绝望了。“我下周再来接你”…… 她的小家伙彻底不打算要她了,她已生无可恋。她甚至没有回过头去看他的背影……她选择以死亡来再次结束自己的爱和希望……
同样是夏日,她是来自一个宽裕的英国小康家庭的13岁的少女,刚刚开始尝试写作,想象力丰富。一天,她暗中发现仆人的儿子和她姐姐之间有暧昧关系,而且发现他给姐姐写了一封充满情色意味的情书。她的想象力虚构着各种可怕的事情,浮想联翩。当她的表姐罗拉被人强奸后,她相当肯定她看到是他做的,这次指证他使蒙冤入狱,留下伤心欲绝的姐姐……二战爆发了,出狱后的他和姐姐都投入了保卫祖国的战斗,她放弃到剑桥升学成为一名军队医务人员。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做法,只有她知道她怀揣着巨大的秘密和自责。她鼓起勇气,想把这秘密解开,能真正赎罪和得到宽恕。然而,世事幻变……这对情意真挚的年轻爱人因她的一面之词一念之差永远地承受了分离。头发显示出斑白的迹象,皱纹爬满了脸庞,可是她还停留在十三岁的错念中,那对恋人永远地在年轻的岁月里保持分离的姿态,再也没有人来宽恕她,只能任错误发酵成无境的罪孽,她,煎熬终老……
在爱和道德中,任何罪恶一旦开始,它都会永远地真实确切地存在。随着时间销蚀,在平庸日子的浸泡下,罪恶感会慢慢沉淀,潜伏在你的内心深处,化作一颗丑陋的肿瘤,不知不觉地啃噬生命。所以,赎罪成为罪人自救的使命。在罪恶中,谁拥有宽恕的权利?没有所谓真正的善良和正义,唯一能做的是不得不承认罪恶,即使于事无补,然后去寻求自我宽恕……最终,我们都会上岸,阳光万里,去哪里都是鲜花开放。
(撰稿:曹博 编辑:赵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