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了,因为什么愿意规规矩矩穿上一身无法标榜个性的宽大衣服?因为什么每天晒着太阳还昂后挺胸站着绝不低头,却一起呼唤萧敬腾、期待一场雨的到来?因为什么你又用掉一整瓶防晒霜,还获得一身“定制版”皮肤?因为什么你自命高冷却又追着他们跑,敬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这是一条回家的河,河边的人说这势必是一场艰苦的战役,教你各种听来的小妙招抵制军训带来的一切“不应当”;过来人说,有多少大不了呢,这是一次难得的经历,感觉千言万语都不能准确给它定位,只好说一句“嗯,挺好的”。
现在我坐在这里,去回想过去的那些天,好像只能想起空气里千百遍回荡过的那首歌,一闭眼,却又隐约看见下午的训练场上,太阳照得太耀眼,空气里有螺旋形的热浪……旁边姑娘脸上的蓝色医用口罩下盖着一层厚厚的防晒霜,束到脑后的大辫子、挽起来的髻调皮地散下来,在呼呼热的风里闹啊闹,发尾扫过鼻孔,姑娘痒得不行,喷嚏打不出来,憋得姑娘脸红。“动!动什么动!你以为我看不见你!”姑娘到底还是没敢动,红红的脸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我跟你们说啊,不要不把军训不当回事,这才哪到哪!我来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出整个连队的花木兰!”
“二胖”在充满作弊的军姿队列里踱着四方步,说这话的时候硬生生把嘴角往下拉。
“八爷”在主席台上端着话筒 问:“几分钟了?”
“5分钟。”五千人报时间的声音相当整齐。
“几分钟?”
“5分钟?”
“到底几分钟,我想听实话!”
“1分钟。”
“你们怎么总是不喜欢说实话,我都说了你们开心就好。现在几分钟?”
“半分钟。”
“都半分钟了!时间过得怎么这么快呢?”
每天必三修的军姿都会让小伙姑娘们感觉失去双腿一阵,脚怎么都踩不实,脚下虚虚的,仿佛“佟丽娅明星同款胶鞋”里垫的几层“姨妈巾”终于被人感受到棉花的存在。
“小房间,拍拍操。”
训练场上一阵寂寞的风吹过,卷走八爷一张老脸。
“小房间,拍拍操!”
八爷的老脸没能再回来。
“小房间!我说拍拍操!你能不能配合我一点,怎么老是整得我这么尴尬呢?”
“金龙制作拍拍操,现在开始。头头拍拍,肩肩拍拍,头拍,肩拍,头肩拍拍;大拇指大拇指拍拍,小拇指小拇指拍拍,大拇指拍,小拇指拍,大拇指小拇指拍拍;儿子……”以下口令不宜用文字打出,千万不要向我投以邪恶的笑。
后来,后来就来了。八爷开了一场千人演唱会,我的手机电筒又一次晃到没电。
“八爷,再做一次拍拍操吧。”
“好啊。”
“你病号连今儿是咋了,平时跟你二大爷一样,今天竟然还做起拍拍操了。”
哄笑。沉默。
汇演如约而至,那天早上下了雨,有一些冷。
过程无可讲之物。我拉着旁边姑娘的手从侧门穿出去,挤在人堆里。参谋长喊:“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跑步走!”那些人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不看任何人,在雨里跑开了。柔弱的姑娘们从高高的台阶上跳下去,追着喊“连长再见”,我摘掉白手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擦掉我感冒了留下的鼻涕。
连队群里,教官的照片传了一整个下午,每一个起初冷峻的脸——后来也冷峻地离开,快门按下,不小心看见一些不太舍得的表情。
(撰稿:宋雯 编辑:赵建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