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酿成酒

千杯酒饮尽，竟不醉，何况秋风秋雨。

故事很长，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那个时候，我遇见了一位侠客。

三月的江南小镇伴着蒙蒙细雨，河边小酒馆的红灯笼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骑在牛背上的牧童弄着他的竹笛，悠扬的笛声随着轻柔的春风让河边的柳条翩翩起舞，酒馆升起的一缕蓝烟让小镇平添了几分生机。

我是这家酒馆的主人，开酒馆不为赚钱求个家财万贯，只为谋得一份事业，驱散那寥寥的孤寂感。祝先生是店里的常客，每日下午他定要到这里来喝上一盅。他喜欢坐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碰见熟人他总是要拉上人家喝上一回，顺便聊聊最近发生的事。碰上，店里客少的时日，他也会让我陪他喝酒，这半月来，这样的机会多了起来。他豪爽的性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次喝着喝着，不胜酒力的我就不省了人事。第二天醒来，总会在身前发现一碗清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青光，着实好看。

我几乎没有见祝先生喝醉过，除了那次。

回想第一次和祝先生相见的场景，真难料到他是这样一个爽朗的人，就像江南三月的春风一般。

秋风扫落叶，恰似离人归。那日深夜，祝先生敲开了我的店门。他额前散着长发，紧握长剑的右手青筋暴突，长发的遮挡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让我难以看清他的面容。“店家，还有酒吗？”几乎没有温度地一问，就像这个寒冷的黑夜。虽说店早已打烊，但看他这般落魄，着实让我好奇，便邀他入店，盛上好酒，点上油灯，假装算账，暗中观察这位特殊的客人。他一杯接着一杯，像喝水一样。喝到用剑杵地，大口喘气。任酒让心火肆虐。

“客官你还好吧？”我放下手中的账簿问。

“你说为何世间有如此难以抉择的事？”他面露苦色。

“心中挂念太多，自然难以割舍。”

“店家你刚才没有在算账吧。”

“我没有算明账，却在算心账。”

“店家好生幽默，如何说来？”他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账不与人看，内心自明白。”

“罢了”祝先生又喝了一杯。

那日，祝先生醉倒在我的店里，我扶他到房内休息。我在外面的桌子上坐到灯芯燃完，鸡鸣群起，便倒在桌上睡着了。醒来时，桌上留下一些银两和一杯清水。

那日之后，祝先生几乎每日都到我店里来，一改那日的忧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与领桌的客人聊得火热，最后聊到一张桌子上喝酒。他总是借口离席到我这里来把酒钱付清。每当我遇上什么难事找到祝先生，他总会解决，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帮他这样豪爽之人。

这样每日都能遇见祝先生的日子差不多持续了半年，门前的树叶黄了又绿。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如往日一样，只是那日迟迟没有等到祝先生。酒馆关门以后，我在卧房找到一个包袱，里面是多到让我惊讶的银两，和一封信：

账不与人看，内心自明白，你算清了我的心账，我算清了你的明账。既然那么想把店开下去，就不要让它关门了，这点银两你或许用得上。每次都留下一杯清水，因为，君子之交淡如水。

祝万山

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和祝先生相见，我坐在黑暗里，回想和祝先生的点点滴滴。我想，我和他之间那杯清水或许已经酿成了酒吧，浓的不得了。
 

（来稿：祝宇 编辑：邹文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