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没有烟火味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可我和母亲之间的那枚邮票好像是被粗心的邮差弄丢了，我在这头，不知道母亲在不在那头。而我的乡愁里也看不见母亲，我的人间也没有了烟火味。

“妈，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在我满心欢喜地想要给你分享乐趣的时候，总是疾言厉色呢！我们就不能像朋友那样，一点一点地去了解对方，一点一点地走进对方吗！我不想跟你讲话了！”。“啪”，我把电话狠狠地挂断，顺着墙慢慢的蹲下缩成一团，埋头啜泣。我一直觉得我和母亲不像是亲人，我们更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对陌生人，在各自的角色里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关系。

母亲带给我的，就像是刚吃了一口香甜的菜肴而咬到了一颗辛辣的花椒一般，那样的一种措手不及的味道。

母亲文化程度不高，是个粗人。二十岁的时候有了我，在她还是个没成熟的大人的时候，要去教她的孩子去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她笨拙地学着别的大人，渴望能够带着我去认识这个世界的美好。但是，她第一次做母亲，我第一次做女儿，我们都十分的不熟练，以至于我们眼中的世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母亲的青春年华在柴米油盐中逝去，所以她看到的世界是只充斥着金钱的味道；而我在她别扭的母爱中渐渐长大，我所看到的世界充斥着恼人的苦瓜味，蒙上了一层看不真切地薄雾。

世人都说“母爱似水，温润无声”，但我所见到的母爱好像并非如此，它像是房檐上久积的水滴，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滴落在你的头顶，一阵激灵；它又像是海浪，汹涌地向你冲来，让海水把你浸没，无法呼吸。

小时候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没那么温柔。她总是会用响彻小巷的声音叫回玩兴正浓的我，总是凶巴巴地让我去洗掉身上的脏泥巴，总是重重地将药水涂在我的伤口，总是要让我抹上一两把眼泪。她总是和她做的酸菜鱼一样，一样辣辣的，一不留神还要在喉头卡上鱼刺。

大了些，母亲与记忆里的有了些偏差。她从前一个说风就是雨的人竟也开始畏畏缩缩，她开始有些害怕我，害怕我不理她，害怕我生她的气；她从前一个不会表达爱意的人，开始学写肉麻的小纸条，每天挂在嘴边的话成了“妈妈最爱你”；她从前一个很爱美的人，也慢慢接受了脸上逐渐增多的皱纹和耷拉下来的眼皮，笑说自己老了。她的转变在情理之中，却还是让我措手不及，我们之间的那枚邮票好像被找回来了，我在这头可以依稀看到那头的母亲了。

我从前很羡慕那些和母亲处的很好的同龄人，她们就像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女儿会向她的母亲倾诉她的苦恼，母亲会用她的爱去包裹女儿这颗初来乍到的小心灵。而我和母亲之间好像没怎么交谈过，她不知道她的女儿是不是像她年轻的时候一样，为同样的事情苦恼；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喜欢什么；她不知道很多很多……她们之间的通话总是超不过两分钟，她们总是聊不到一个话题上，她们之间总是沉默。但是，有什么是在悄悄变化的，它让你能够感受到那不似从前般别扭的母爱，它是温润的，是无声的。

母亲其实一直在那头默默地以她的方式爱着我，她尝试着找回那枚邮票，让这头的我，能够看见那头的她，她让那颗花椒经过翻炒与菜肴融合，让那措手不及的一味留香唇齿。而我也该以我的方式去找回那枚邮票，我想要拉着她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和她一起在阳光明媚的上午坐在草地上，去探讨独属于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和小欢喜，我会慢慢的在我没有烟火味的人间里对她说“我也爱你”。

人间的烟火都在她的眼中了，在我没有烟火味的世界里慢慢地绽放。

（撰稿：伍晴 编辑：任一鸣）